核心提示：（一） 老莫不老，这是我初见老莫的第一印象。偌大一张画台依窗靠墙，占去大客厅近三分之一的面积。我们进来时，老莫正专心作画。 放下画笔，向我们走来的老莫，有点出乎意料地高。与先前在网站博客上看到的近...
（一）
老莫不老，这是我初见老莫的第一印象。偌大一张画台依窗靠墙，占去大客厅近三分之一的面积。我们进来时，老莫正专心作画。
放下画笔，向我们走来的老莫，有点出乎意料地高。与先前在网站博客上看到的近照，老莫显得年轻多了，精神矍铄，亲切随和。听人说他六十有余，而眼前的老莫，怎么看也只有五十来岁上下。 “早就听说您画画好，非常佩服您，特前来拜访！” “哪里，我这只是玩呢！” 好一个玩字！他把画画，把对艺术的追求，凝练于一个格外轻松的“玩”字里，在愉悦的氛围里，话匣子豁然打开。 “十天半月不下楼，是常有的事。” “这手机还是前两年，硬要给我配一部，才学会用。不过我也不会发短信。那上网，就更不会了。” 老莫自嘲着，却一脸恬静。“我这个人特别喜欢清静，也不喜欢凑热闹，因此，每天画点画，喝喝茶，看看新闻，也就挺充实的了。” 我惊异于老头子“OUT”了的、有点与世隔绝的生活状态。老莫却释然：“现在的电视，连一些知名节目都没有多少文化底蕴和内涵。至于上乘电视剧，更是稀缺之物。我也不打牌，要说最好的休闲地点，我想没有哪比家里更舒服。赏赏书画金石，听听民族经典音乐，喝喝茶，作作画，哪一样都舒服，日子容易过呢。” 不错的，刚才进屋，就被满屋子石头给包围了，开门是石，客厅是石，窗台是石，各式各样，静静地散发着自然之趣，仿佛一脚踏进了江南某座园林，野趣气息扑面而来。 说到石，老莫眼里满是光彩。“石乃自然造化的结晶，可以说是集亿万年天地之精华。而且，我发现一些知名画家里很多带有“石”字的，如，傅抱石，齐白石等。全国各地我去过不少地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寻石。你看，这块石头，是不是特别像张家界那拔地而起的石英岩？循声望去，门口一木雕托座上，安放着一块石头，那奇峭险崛之状，真是象极了张家界风光。再看看，这一块，这个位置，你看多像一只小猴，鼻眼分明，连尾巴都惟妙惟肖，我给它起名叫“猴王出世”….. 老莫如数家珍，大大小小的柜、橱、台上，到处有他历年精心寻觅、收藏的石头。绝大部分是捡拾来的，也有石博会上以画作易换而来，每一块，都有来历故事，都安了名字。“画画累了，来看看这些充满灵性的石头，便觉天地开阔，神情气爽。” 欣赏着这颜色各异，姿态万千的满屋奇石，品着氲氤的香茗，我对老莫能长期安之斗室有了几分更深入的理解。 （二） 老莫不是一直都这样安静的。 他，曾是教育战线上的尖兵，是琴棋书画样样能行的“全才”，30余载光华岁月，奉献给了育人事业。 他与共和国同龄，出身安化梅城书画世家、教师之家。父亲莫逊人师从著名画家刘海粟，谢公展等，是张大千之兄张善籽的入室弟子。自小艺术秉赋惊人的他，跟着父亲办学，习画读书，深受熏陶。 然，从68年到79年，这人生中最重要的成长阶段，最风华正茂的青春时光，老莫却经受了非同寻常的考验，遭遇了炼狱一般的磨难。 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和众多上山下乡青年一样，老莫被下放到了新化与安化交界处的高寒山寨―――团云界。在这片荒僻落后的山乡里，老莫满腔热血一边接受劳动改造，一边当民办教师。做农活、修公路、挖山塘，哪里最艰苦最危险，哪里便有他吃苦耐劳的身影；画画，唱歌，写作，打球，编节目，孩子们需要学什么，他就有什么展示。凭着一片赤诚的忠心和全身心的奉献，在这片穷乡僻壤里开辟出一片绚烂多彩的文化天地。他所教班级无论是成绩还是各类才艺，都成为区，社，县各级教师学习的标杆，轰动四里八乡。可是，一个这样深受贫下中农喜欢的民办教师，一个倍受新化、安化领导器重的模范知青，在文化大革命的洪流里，却如浮萍般显得那么渺小无助。 其父莫逊人57年“反右”时，被认作“混入革命队伍的阶级异己分子”，先是被驱出教师队伍，后被逐出县城，遣送到团云，接受“阶级斗争”批斗。狂风暴雨来袭，老莫当时虽是铁骨铮铮的堂堂男儿，却丝毫也保护不了父亲。长年累月难以想象的“改造”令莫逊人先生几欲了断，面对父亲遭受的非人困苦甚至是死亡威胁，孝顺的老莫有泪只能心里流，有苦无处可诉。那些打击，那些挫折，那些阴影，是老莫人生里每揭一次都会流血的伤疤。 可是，艰辛磨不掉他的意志，困苦锤炼得他愈发坚强。无论是严重的缺衣少食，还是异常的凄冷寂寞，他都不曾放弃对艺术的追求，不曾放弃对生活的热情。因为他过人的才华，倾力的投入，无论是在团云，还是后来在涟源四中，以及冷水江二中、一中，老莫都像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石，走到哪，亮到哪。 纵观他的教学生涯，“破格”是最常见的字眼。还在团云时，县文工团想挖他；新化、安化不少领导慕名而来，以各种条件为允诺，想谋他作女婿；调至涟源四中也是被人慧眼识才，不动一文便破格将手续全部办妥；在冷水江二中被破格评为中学高级教师…… “10余幅书画、剪纸作品获全国金、银、铜奖，其中六幅被教育部选送联合国人口基金会展出，多幅作品被各级博物馆收藏，作品《品秋图》入选“全国书画名家精品展”并在北京地铁站展出。10余篇论文获部级以上一、二等奖；1997年作为湖南省三名全国优秀美术教师代表之一在人民大会堂受到李岚清副总理、全国人大、政协领导及教育部长接见、颁奖并合影；1998年获文化部‘德艺双馨’奖”，2009年国画《秋韵图》获全国银奖……”且不去看他个人等身的荣誉证书和称号，光是其所辅导的学生，就有400余名考入中央美院等全国各大美术学府，近千名学生作品在各级大赛中获奖。 桃李无言，下自成蹊。数十年的生命旅程、教学生涯虽是坎坷辗转，却也轰轰烈烈的。在他的学生中，有高官，有商富，有文化名人，有艺界新秀，可他从未以师者之态要求或是寄寓学生知恩图报。他依旧是他，那个几十年前在最艰苦的环境下都能安之若素的他。时光荏苒，磨蚀的是容颜，而永不褪色的是那份深入骨骼，有一份光便想要发一份热的奉献精神。 退休后的老莫，把一些荣誉证书撕掉了。 有的人累了一辈子，退休便意味着全身心的放松。而老莫却觉得，一片崭新的天地正在眼前徐徐铺开：那支一直陪伴着他的画笔，此时有如驰骋疆场的战马，啸声奔腾，激扬昂越；又如冰封冬寒后绽放的春光，暖意融融，生机勃勃…… （三） “常常作梦都梦见画画，梦里全是没有画好的画作。” 在画台下，我看到了老莫专门用来装“次品”的纸袋，里面已是一片鼓囊。 “前些年家里没装空调，老莫在家里作画，热得大汗淋漓。实在受不了，赤身裸体也坚持要把画画完。” “有时凌晨三点，我睡一觉醒来了，只见他还在那里入神地画。”老莫的夫人龙老师说。 “她是不懂我，创作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字，我向来以为‘寂乐无穷’。一个人揣摩、构思，涂抹，沉在画的世界里，想象自己变成了一株花，一只鸟，那种愉悦特别令人畅快。前几十年，我的精力主要投入到教学和杂务中去了，现在就是要惜时如金。应酬需要精力，又耽误时间，所以现在只想自由自在地，多花些时间用在画画上。”老莫辩解着。 近年来，老莫创作的百余幅作品被北京、天津、长沙、沈阳、黑龙江、俄罗斯、美国等各地人士和美术机构所收藏。其花鸟画作品中央电视台书画频道已展播多次，今年又被该频道迎新春书画展相中。中国作协副主席谭谈看了老莫的画作后，由衷地感慨：“好作品还是来自山乡啊！”著名花鸟画画家欧阳笃材老先生，对老莫的作品赞赏有加，湖南某资深画界友人看了老莫的画后，连呼“震撼”，并叮嘱老莫，要坚持“寂”之路，潜心创作；更有不少素不相识的人们见识了老莫的画后，慕名前来，纷纷想要结识拜访这位小城“高人”。 面对日益浮躁的外界，老莫还是淡寂如水。若图名利，办班，带徒，卖画，出书，途径不可谓不多。可是，从文革时代走来，从大饥荒岁月里走来，吃过苦，受过罪的他，深知珍惜二字的份量。他习惯过农民式的朴素生活，以简单为乐。一顶“南瓜帽”风里来雨里去，伴随他多年，以至于学生们一提到莫老师，就先想起那顶帽；二十元一件的地摊衣服他也毫不嫌弃，满是口袋的老式夹克已经洗得褪色仍然舍不得丢弃，白沙烟更新换代了N级，而他依然对四块五一包的普通软白情有独衷。与物质需求形成鲜明比对的是，在绘画创作，在人格修养方面，他对自己的要求却近乎苛刻，永无止境。 在他的画台上，我看到了一沓沓厚厚的资料夹。翻开来，有各式各样的剪报，是全国各类书刊报杂上剪下的国画精品，有彩色的，也有黑白的，每一幅都展贴得那么平整，有的还注明出处，精心细致可见一斑。 老莫把这活儿叫“开天窗”，他说以前因为穷，没有钱买画集学习，就用这简单实用的方法，四处搜罗精品。火柴盒，各类报纸，书刊，只要看到喜欢的，便想方设法裁下来，留着揣摩。现在有实力买了，但习惯依然延续下来。我看到的这些，不过是近一年以来累积的资料。 “国画讲究神韵，意境，以物抒情，以物言志，以物喻意，追求的是笔墨情趣，以写意手法表现诗情画意。” 对于画画，老莫有说不完的感想和见解。 曾经有人对他一些梅花图提出异议，以为他违悖梅贵寒、瘦的常见画法，有俗气之嫌。而了解了老莫不同寻常的坎坷经历后，我却感悟到，那满目怒放的梅，那饱满的花瓣，绚烂的姿态，其实是老莫画笔之外深沉情绪、人生体验的一种释放式喷薄：傲霜斗雪平坎坷，历经苦难喜逢春！ 是的，无论是竹，菊，梅，荷还是鹰，鹤，鱼，雀，每一样生灵都寄托着老莫的思想，老莫的情感。曾经的知青生活所遭遇的一切，是一种不幸，又是一种大幸，给了他毫不懈怠、不惧困苦、汲汲进取的动力，给了他细致入微，与各式花鸟接触的机会，而父亲学高画精、起伏跌宕的虎样人生更是成为他一生追求的标杆，精神力量的源泉。 捧读着老莫饱含深情写给曾经下放之地团云的父老乡亲的信，捧读着他回忆父亲生平的文章《莫老虫》，我的心情在深夜里翻涌激荡，文字向我们展示了那个特殊年代里真实的荒唐，真实的疯狂和真实的血泪。那是老莫对远逝青春的追寻，更是对艺术无悔的盟誓。 满纸辛酸泪，毕生书画浓。如今，老莫的儿子也考上中央美术学院，祖孙三代，以不同的形式延续着对国画，对中国传统艺术的痴爱。人活着就是一种精神，而老莫的精神，跃然纸上，力透纸背，已和他的国画创作紧紧融合。 我们相信并祝福老莫的春天更加久长，更加绚丽…… （作者：李晓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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