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像 无法理解

　　三年前，陕西省美术博物馆做过一次达利作品展，可“达利”在西安受冷遇。近日省美博又迎来了达利的版画《神曲》，我想，这一次，达利对西安市民来说依然“不可理解”。为什么大家“看不懂”达利？

　　通常，老百姓都会用“像不像”来评判一位艺术家的艺术水平。今天，当你在一些旅游点里请街头的画师画像，也一定会用“像不像”来评判这位画师的水平。如果画师画得不“像”你，估计你付钱的时候就会不那么痛快了。

　　这种艺术上的“实惠感”也体现在我们游山玩水的时候。你的经历中，是否出现过这样一幕——看着远处的一个山头，有人尖叫道“我看到仙女了！这座山果然长得‘像’仙女，难怪叫做‘仙女峰’！”也许，那个尖叫的人就是你自己。

　　今天，一个美术考生，如果不能很好地完成“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几门基本功：素描、色彩、速写等的话，他根本没有进入美术学院接受教育的资格，也就更不用奢望未来可以进行艺术创作了。

　　所以，我们无法理解达利的“超现实主义”，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作为“超现实主义”的大师，达利的许多作品，总是把具体的细节描写和任意地夸张、变形、省略与象征等手段结合地使用，创造一种介于现实与臆想、具体与抽象之间的“超现实境界”。

　　时钟会弯曲，维纳斯的身体是一个很多抽屉的柜子，抽丝样细长的兽腿，物体向四周无重心地飞开……

　　这些“超现实”的景象，即使我们见过，也仅仅出现在梦中。即使你学会了用“梦境”来理解达利的艺术，也会遭遇西方梦境和中国梦境之间的“文化冲突”，而感到一头雾水。

因为身在其中无法超越

　　其实，在一个限定的范围内去理解达利和他的艺术，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需要专业的策展（Curating）过程：在展览中我们需要提供达利和他的艺术的充分的语境（Context）呈现：生平、历史背景、艺术史的上下文、在西方有同样追求的其他艺术家的介绍，以及达利在中国的模仿者的作品及其介绍等等。在展示条件日趋多元化的今天，我们可以充分调动互联网、多媒体、超文本、衍生品、讲座、工作坊等多种手段来构建一个更加完整的“达利的心理世界”，帮助观众更全面地理解达利。

　　另外，个人觉得，如果我们能够趁此机会教会观众一种识别“超现实”的能力，大家就可以发现——我们的日常生活，超现实的“现实”无处不在。

　　由于全球化和信息技术的影响，处处都有“超现实”。“超现实”是一种观看的方式。如果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同时理解达利的艺术和我们活生生的“ 超现实生活”。

　　达利之前，我们曾经以为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就是真实的。但是达利告诉我们——闭上眼睛时（做梦）感受到的其实更真实：那些浮现在梦境里的过去，那些因为心理的恐惧和忧虑而滋生出来的梦中意象：梦中失去亲人，梦中考试作弊，梦中杀人……常常会让我们感受到一种比眼中的真实更真实的真实。

　　达芬奇曾经说过，艺术家就是让不可见之物变为可见。达利正是把被白天的视觉所蒙蔽的各种复杂情绪转化为视觉奇观的那个人：历史，现实，恐惧，战争，错位，扭曲，变形……那些白天里眼睛看不见，但是梦中和心中一直都存在着的复杂意象，经由达利的画笔，一一呈现在观众的眼前。达利极大地拓宽了我们的“现实”疆界，把“现实”的领土延伸到“潜意识”太空。

　　今日的陕西，不也正是一个巨大的超现实梦境吗？历史上已经消逝的情景，通过良莠不齐的复古建筑，仿唐歌舞，影视动漫一一“昔日重现”。未来感很强的名车手表，欧款韩版潮流服装也穿越进入这个复古的梦中。

　　钟鼓楼广场上，暮鼓晨钟跟麦当劳交错。西大街上，“唐人街”跟城隍庙相互杂交，ZARA跟旗袍互相穿越……

　　陕西的超现实，跟达利的超现实的唯一区别是，前者做的是东方的梦，后者做的是西方的梦。在表现手法上，达利的超现实在画布中呈现，陕西的超现实干脆直接出现在生活中，城市里，小巷间，人群内。

　　今日社会的“现实”其实非常“超现实”，甚至远远超越了达利的想象力。我们需要的，仅仅是一双看得见超现实的眼睛。正所谓“不识达利真面目，只缘身在超现实中”，这就是今日我们的审美需求和审美现状之间的巨大落差。艺术家和观众们，伴随达利的《神曲》，让我们尽快超现实起来。

　　（作者:岳路平系青年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