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沙海关与湖湘名人书画馆联合主办的联谊笔会上，一位可爱的小老头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个子不高，时常笑眯眯的，笔会时所绘梅花图疏密得当，简洁有力，清雅飘香，别有韵味。这位小老头便是湖南著名的老画家伍祥干。

　　事后，因念念不忘这位可亲可敬的小老头，便电话邀约专程采访。此时，我才知道，伍老生于1926年5月，如今已是86岁的高龄。

　　“我从小就喜欢写写画画，但以前都在普通中学，正式开始学画是在南京美专读书的时候。”伍老如是说。1937年，上海淞沪抗战爆发，上海、南京各机关团体及各学校纷纷内迁，国立南京美专也迁移到了湖南。这时候，伍祥干、徐谷庵、胡念祖、欧阳笃材等一批爱好美术的中学生遇到了他们生命中重要的导师——高希舜。高希舜是南京美术专科学校的校长兼教授，也是毛主席的同班同学。在湖南第一师范学生中，毛泽东文章第一，高希舜国画第一，两位高才学子，从此结下了终生情谊。后来，齐白石、高希舜、章毅然三位大画家联手创作一幅国画《和平幸福 万寿无疆》送给了毛主席，其中由章毅然画竹石，高希舜画牡丹万年青，齐白石画鸽。在南京美专学习期间，伍老深受高希舜老师与章毅然老师的教诲，因绘画启蒙之路由这两位大师开导并一直悉心辅育，所以伍老的路始终走得很正，没有偏离，基础也打得很扎实，画艺得以突飞猛进。1948年，伍老毕业。本来是四年的美专，因抗日战争，他前后共学习了六年，但这六年确实是值得的，也是别人所羡慕的。现在很多搞书画的人不从基本功练起，起步就走歪了。在采访途中，伍老向我们讲起南京美专开展教学的情况，顺便一边示范一边透露了很多笔墨功夫的精髓。“学员走进教室，摆好笔、墨、纸、砚。听老师讲授，先学画圆圈，横和直。要站着画，不能坐，两只脚用稍息的姿势，不要并立。手要悬起，中指与大拇指执笔，手心要空，手指可将笔杆推转百分之五十。起笔要意在笔先，不可无的而画。肩、肘、腕、手要与笔同时运转。笔腹、笔尖、笔根与笔的左、右侧含水、含墨、含色的分量，笔在运转时不断地消耗，消耗中的变化，务必心中有底。在运笔时，要掌握快、慢、轻、重、提、顿、转、折、藏、露，以及浓、淡、虚、实，包括稀、密、湿、润、枯、燥。要宾主分明，层次清晰，不可喧宾夺主，不可层次含糊。要有穿、插，而穿、插要不齐、不平。其平有横平、直平、斜平。两笔交织，或浓淡相间，或虚实相间，或枯湿相间，或留空白相间。绝对不可三笔重叠在一起，要有对照，有老、有嫩、有生、有灭。一年分四季：风、晴、雨、雪。笔墨功夫非一日所得，要有久炼成钢、铁杵成针的精神，方能得心应手，下笔有神。”

　　在高希舜与章毅然老师的带领下，伍老经常与同学们一起写生。写生是不进教室的课堂，通过写生方能深入剖析，详细体察到自然生长之物的生长规律及其结构变化。再加之温习自然科学、生物学、动物学、植物学、美学等知识，提高画画的境界。“中华民族有五千多年的文化历史，历代前辈辛勤劳动，留下丰富的民族文化艺术传统的理论和技法知识，我们要以正确的态度去接受、领悟，并在实践中应用，方才不失中国画之体格。”伍老如是说。

　　毕业后，伍老与章毅然老师的关系还非常好，每年章老师的生日他都会参加，若他没去章老师会骂人的，由此可见两人师生情谊之深厚。解放后，伍老做过老师、当过干部。工作几十年，虽没有以绘画为主业来谋生，但他始终没有放弃过，心里一直守护着这块艺术的净土。在没有条件创作时，他便时时留心周围的事物，用手指做笔，天空当纸，抑或用树枝在地上创作，绘而不倦。60岁后，终于可以抛却工作的烦扰，伍老如获新生，各处写生，一门心思钻研书画，享受着艺术带来的愉悦。因基础良好，功底深厚，伍老极具灵感，佳作频出，多次到台湾、香港等地展出，受到书画界人士和观展群众的广泛赞誉。

　　受两位大师影响，伍老也独爱画中国花鸟。在所有创作中，他画牡丹最多。观其牡丹，雍容华贵，苍劲有力，真可谓“图中牡丹甲天下，国色天香冠群芳”！在采访之余，伍老挥毫泼墨，下笔如有神，相继以兰竹、荷花、蔬菜、虾等为题材创作了四幅精品。期间，其八十有七的高龄，居然可以连续站立作画数小时之久，其身体素质之佳，以及为艺术事业专心致志无私奉献的精神，令我等晚辈自愧不如。伍老笔下生花，一律用浅墨，但每幅画作又各有特色。其虾不是纯墨画的，而是加了一点蓝，这样使得他笔下的虾看起来就不是在表面，而是像在水里似的。伍老还特别幽默，在此幅画上题：画虾容易，但要过白石老人一关就很难，吾八十有七，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让人顿感这小老头憨态可掬，可亲可敬！

　　很多人都以跟随伍老学习为荣，但迄今为止，伍老没有正式收过学生，只是喜欢别人看着他画画。“你们回去自己也画画，如果你们看了有点收获，那我就高兴了。”伍老笑着对我们说。很多人不会当场让人看着作画，伍老则不然，他希望每个人都喜欢书画、爱上书画，并在他的指点下能进步一二。但他创作时不愿让别人帮忙，哪怕创作途中用吹风机把画吹干也是自己亲力亲为，因为把画吹干的手法也是一门学问。

　　高节奏、高效率的现代生活压力之下，表现出浮躁的通病，“阳春白雪”的艺术领域也未能免俗。但伍老书画创作不为金钱名利，只为喜欢，只为传承，所以他极少宣传包装自己，也不愿随便与哪位不入流的所谓书画家编在同一本书里。在书画方面，或许他有些倔强，或许他有些孤傲，但这正是他的真性情，也是他的实力支撑的。伍老学识渊博，对于书法，他总结了“汉字写法”，贴在画室的墙上供他人借鉴，包括如何用笔，如何结体笔画，总共二十八个字。谈及各位书画界人士，伍老对每一个人包括都评价得头头是道，非常专业，也很公正在理，可见其传统笔墨功夫之深，以及对书画研究的透彻。

　　伍老以爱之名，厮守笔墨丹青数十年，不浮躁跟风，在繁花似锦中独守一份艺术的孤傲节操，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书画界俊杰。

　　（作者：潇风 孙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