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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虫”画虎后继有人

时间:2015-11-09 12:44来源: 责任编辑:
莫老虫写在前面的话 父亲去世已十年了,仍记得他曾几次关起门来,一本正经向我传授画虎要领,因为当时心事重重、压力重重、无心动笔,没秉承衣钵,但仍朦朦胧胧记得父亲画虎从眼画起,然后向外发展,虎眉、虎鼻、虎舌、虎齿,再画绒毛、尾巴、爪子,再画虎
  核心提示:莫老虫写在前面的话  父亲去世已十年了,仍记得他曾几次关起门来,一本正经向我传授画虎要领,因为当时心事重重、压力重重、无心动笔,没秉承衣钵,但仍朦朦胧胧记得父亲画虎从眼画起,然后向外发展,虎眉、虎鼻、... 莫老虫 写在前面的话     父亲去世已十年了,仍记得他曾几次关起门来,一本正经向我传授画虎要领,因为当时心事重重、压力重重、无心动笔,没秉承衣钵,但仍朦朦胧胧记得父亲画虎从眼画起,然后向外发展,虎眉、虎鼻、虎舌、虎齿,再画绒毛、尾巴、爪子,再画虎斑、肚皮、着色,最后画虎须及虎头、虎皮白毛用什么笔、什么线条,什么色彩,尤其结构处要如何注意,都挺讲究的,只有那样才有虎神,方显虎威。
  这些全忘了,但父亲许多坎坷辛酸却历历在目,因为我是随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过来的,熬过来的。
  要说父亲这辈子没了却的最大心愿是什么?那就是“莫老虫”画虎后继无人。 莫叔华     莫老虫   虎名之谜     “莫老虫”是别人给父亲的外号或“艺名”。儿时起我就听他人明里暗里这样称呼父亲,当时心里不那么好受,老虫就是老虎,老虎特凶,还吃人,是人们最惧怕的动物啊。然而慢慢地却发现一些与父亲交情挺不错的同事、学生也这样称呼,我这才明白那是冲他画虎著名的尊称。当然,一些百姓或“被严格要求”过的学生,背地里带贬意称“莫老虫”,则是因为父亲张极严肃的脸和办事中那股较劲的性子,或发火时那种“怒吼千山震”的神态。
  父亲生于1910年,抗战前就读于上海新华艺专,(当时全国仅两所这样专门美术学校)主攻国画花鸟,深得刘海粟、张书旗、谢公展等大师栽培与厚爱,创作了不少佳作,为老师题跋赞许。
  六十年代初的一日,父亲忽然见到我国画虎宗师张善籽(张大千之兄)去世的消息,煞地吃惊和叹息,随即带我去新华书店买了幅老师画的老虎图,于是就讲起当时在上海拜张善籽学画虎的往事。   虎穴拜师     有年寒假过后返校,父亲忽然发现一同学竟会画虎,而且神形兼备,虎威十足,便羡慕不已,好不容易打听出是老师张善籽所教。父亲惊喜若狂之余转而一想,老师怎么平时不教我们画虎?难道当师傅的真要留一手?于是父亲怀着强烈的学虎愿望,敲开了老师家的门,表达了其学虎的迫切心情。谁知老师一口拒绝,冷冰冰地甩下一句“现在没时间,暑假我要去杭州!”父亲碰了一鼻子灰,一连几天没精打采,做梦都在学画虎。那位会画虎的同学见此情景,便说:“莫逊人,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哪有你这么拜师的?哪有这样容易便宜的事?你得表示啊!”说着用大拇指和食指上下交错晃了晃。父亲梦如初醒,于是第二次去老师家时,抱着豁出去了的决心,买了些礼品,准备了三百块大洋。也许是敬慕之情真切,也许是“意思”到了堂,老师心软下来了,说:“暑假不去杭州了,那里的事已办妥,到时你来吧!”
  好不容易盼到暑假,父亲终于成了张善籽的第二名“入室弟子”。俗话说“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开始,老师躺在藤椅上,茶几上放着紫砂壶泡的茶,拿根虎须牙签享受性的在牙缝里拨弄,半眯着眼睛,津津乐道如数家珍地讲起老虎的有关话题。什么非洲虎、美洲虎,印度虎、孟加拉虎、东北虎、华南虎。东北虎体形大,膘悍,行动不够敏捷,毛色花白,甚至全白(称白虎);华南虎体形较长,骨胳突出,行动矫健、敏捷,毛色光泽,赭石带点朱膘,虎纹清晰,肚皮毛呈白色,较柔,两眼带黄绿,阴冷中透出凶光,咄咄逼人,其性格比任何虎种都暴戾。接着老师又讲了一通老虎的习性。如老虎不喜欢在大树下睡觉,怕树上的鸟拉屎腐蚀皮毛,喜欢蜷缩在芦苇丛中……还说水浒里武松在景阳冈遭遇的就是华南虎。父亲毕恭毕敬坐在老师身旁,两眼凝视着老师大家风范的神态,聚精会神地听得竟常忘了摇动为老师纳凉的蒲扇。
  学画虎的第二阶段便是欣赏。老师拿出自己的数十幅作品,让父亲观摹,去领会,去揣摩。父亲如获至宝,欣喜若狂,忘情地沉浸在大千世界虎的王国。上山虎、下山虎、奔虎、跃虎、行虎、踞虎、趴虎、睡虎、喝水虎、嘻戏虎、吼叫虎、舔犊虎、瞪眼虎、警觉虎……
  背景有崇山峻岭的、悬崖峭壁的、瀑布倾泻的、涧小溪的、月色朦胧的、芦苇丛中的……父亲爱不释手,反复品味,感受着大师的佳作,不时被画面的气势所震撼、所折服。从此,英俊潇洒、书生气十足的父亲,其性格开始逐渐潜移默化地走向虎化。
  老师身在藤椅上,手执蒲扇于胸前慢慢睡着了,鼾声高一阵低一阵,象困倦的老虎打瞌睡,丝毫不理会这刚收弟子的感受,更不担忧这嗜虎如命的他携画逃之夭夭,蒸发人间。 其实,老师睡着了理随性,用不着察颜观色过于拘谨。大画可展开在地上欣赏,还可趴在地上细细品味,看过的画可再翻出来看,也可挂在墙上由近及远,由远及近尽情享受……也许是过于陶醉与兴奋,不小心碰翻了椅子将老师惊醒。父亲不知所措,满脸尴尬,等着老师的数落。意想不到的是,老师睡眼惺忪,坐起抿了一口茶,看到满地狼藉的画,丝毫没责备之意,站起来摇了摇扇,指着其中几幅得意的之作又拉开了话匣子……
  看了几天的画,听了几天的高论,虽说百看不厌,百听不烦,父亲着实有些按捺不住了。极懂心理的大师知道主个悟性颇高的弟子想跃跃欲试,于是带着他走进从不让外人进入的卧室。推开门同,室内情景让父亲呆若木鸡,偌大一张硬板床,大热天的竟有一订棉被随意地抛在那里,不可思议的是,还有七八只猫在上面乱窜、嬉戏。
  老师说:“这个礼拜你画速写,把猫当虎,将被当山,将被洞为山洞,直到画好为止!”说完,老师转身回到藤椅上品茶阅报去了。
  难道“猫真是老虎的师傅?”以前人们讲的不过是戏说啊,管他,师命不可违。父亲凭着花鸟画中残荷败叶、枯藤柔花的线条功夫,将一只只虎态画得栩栩如生,一天下来画了几十张,临走时交给老师过目,老师仅看了前面的两张和后面的两张,“嗯”了声说:“明天继续画!”就打发走人。
  第二天进“画室”前,老师说:“画皮易,画骨难,要画出结构。”接着递给父亲一个画老虎的速写本,上面有老师在动物园写生的老虎,也有凭理解默写的老虎,那种威觉与自己画的截然不同。对照之下,自己画的较肥,没有骨力。
  在接下来的几天,每当父亲把作业交上,老师居然逐渐多翻了几张了,还说“嗯!有进步!”“嗯!继续努力。”“嗯!这还差不多。”“嗯!……”
  也许是大师认为该弟子属可造之器,也许大师觉得该弟子不会丢师傅的脸面,在暑假余下来的日子,不是带父亲去动物园写生,就是免费提供文房四宝任其挥洒,兴致来了师徒二人赤膊上阵,各自泼墨或挥毫合作。
  新华艺专毕业时,父亲的花鸟和老虎已名震上海滩了,一些文人骚客附庸风雅上门求画,就连南京政府的国民党军政要人也登门索画。   如虎添翼     毕业后,因战乱时局动荡,父亲决意回湖南,当时省会同行挽留他在长沙任教被谢绝,先后在安化县师、英武中学、萸江任教。由于受三哥影响(共产党安化二支部书记),抗战前父亲加入了共产党(后来国共合作时,又将名望较高的父亲拉入国民党)。为了迎接抗战胜利,父亲在自己的家乡——古都安化梅城,创办了私立安化县黎明小学,并任校长。在校门外兴建了“虎穴”——集办公、居住、画室、酒家于一体的欧式楼房。     严格的管理与教学,培养了大批爱国青年、共和国领导者和建设者;同时也无一日不作画。日趋完善的画虎技法,致使“莫老虫”称呼不胫而走,遐迩闻名。至解放前的十多年,是父亲这辈子的巅峰时期,可谓虎威发扬踔厉。当然也包括他偶尔训人的“虎啸”。
  解放后,父亲的学校及楼房被充公,他被调到120里外的桥头河建国中学(当时属安化)任教。这也是所抗战初创办的环境优美、人才济济的学校。由于“虎性难改”、虎劲难消,父亲那种对教育全身心投入的精神,换来了学校的全面发展和生气盎然。他教美术、音乐,任音体美教研组长,教学之余还建剧团,抓球队,育花园,创刊物,办墙报及培养各种兴趣小组。现在那些毕业于建国中学七十多岁以上的老人,一提到当年的母校,首先印象最深的就是“莫老虫”。他的精神、能耐、画技、性格历历在目,既敬佩又畏惧。他要求每个学生必须能写会画,至少掌握一种乐器、一种球技,参加一个兴趣小组。课余校园每个角落都有画画练字的、唱歌跳舞玩乐器的、打球的、写作的、刻金石的、育花种草的。父亲则到处检查、登记、指导——“老虫来了!”   虎入逆境     由于父亲“历史不清白”(国共合作时期加入国民党),57年“反右”时,这个从事教育30多年的教师,戴上了“混入革命队伍的阶级异己分子”的帽子,被驱逐出教师队伍。
  校园顿时一片愕然,周边一片茫然。人们都在议论:“莫老虫被关起来了!”事后,人们议论得多的是:县里假装通知莫老虫去开会,然后把他捉起来,要判他的刑。在公安局审问时,那个局长曾是莫老虫的学生,故作不认识板着面孔问:“你会画像?”“嗯。”“那我坐在这里,你给我画一张,要是不像,就判你的刑!”莫老虫用一支铅笔画了一个多小时就画好了。局长看了看,“唔,不错!还真象我!”说着还给旁边陪审的人传阅。“听说你画老虎厉害,那你画张给我看看,一天后交我,画得好就不判你的刑!”
  其实,那个学生向局长多年想要老师一张虎,一直没要到。(父亲的虎不轻易送人)第二天下午,莫老虫把老虎送到局长家,局长非常客气,师生久别重逢亲密无比,还留老师吃饭。后来被安排到青少年公园。与其说是“劳改”,不如说给了一份特别自由、实惠的工作。
  青少年公园有近百亩地,座落在县城田径场旁,政府筹备时正缺懂园艺的人。父亲画花鸟多年,不仅深知花草外形,而且一年四季花的开花期及习性,栽培要领均了如指掌。这种“劳改”既能锻炼身体,无人监督,也能写生作画、修身养性,还能吃喝无忧,自给有大余。这在58年起人们没有“自留地”的情况下,确是一桩美差。父亲凭一股虎劲投入“劳改”,筑花台,建苗圃,修花道,挖水池。什么牡丹、蔷薇、菊花、秋葵、葱兰、水仙、佛手、天竹、紫藤、芭蕉、铺地锦、十洋锦、丈丈红、万寿菊、大丽花、夹竹桃、石榴花、鸡冠花、绣球花、七里香、含羞草、君子兰、紫罗兰、青丝球、蝴蝶花、金簪花等上百个品种。分草本、木本划区,凭花色点缀,有固定的,有搬动的,一周一个组合,生周一个图景。
  那个年代,10岁左右的我不仅寒暑假,就连周末也要走60里路去县城看望父亲。帮着挖土、担水、除草、摆花,也就认识了许多花草,也略懂点栽培术了。父亲是在“劳动改造”,他根本没当回事,还兴趣勃勃和游人赏花品草。而我却无地自容,因为我是“劳改犯”的儿子。不过也有一点是我最高兴的,那就是经常能看电影和湘剧,而且父亲带我去从来不要票。那些团长、院长什么的,是要过父要过父亲的画和花草的。
  每到“五一”、国庆、中秋或元旦、春节,父亲总要布置游园。晚上插些自制的动物灯笼、桐油灯标语,还竟然将自制的“孔明灯”送上半空。我佩服父亲的知识渊博,心灵手巧,偌大一个公园就他一人,简直令人不敢相信,但父亲偏偏就这样的虎劲,难怪人们都说“莫老虫不简单!”
  三年“自然灾害”的生活过来人都体验过。然而,那时父亲的生活比县委书记还过得好。为了对付饥饿,当时的口号是“见缝插针,大种蔬菜。”公园有大片来不及种花木的空地,父亲不仅种了各种蔬菜,还种了红茹、花生、芝麻、黄花、黄豆、绿豆等,并养了鱼。有意思的是,每年寒暑全县中学教师学习,许多认识父亲的同事,天天都有到他那里改善生活的。有时托某些教师带些萝卜什么的回来,免不了总要贪污几个。   虎落平阳     文革时期,父亲真正算遭殃了,大量多年珍贵的画册、画作被抄走,被投入锅炉。公园被称为“资本主义”被取消改种菜,父亲被发配电到一个菜农队监督劳动。日夜常被批斗,还不时和其他牛鬼蛇神挂牌游街,最难煎熬的是,为防止“阶级敌人”搞破坏,经常几天不准父亲出房门;为了“观察阶级敌人新动向”,白天晚上不准关房门。门上还贴着封条,仅在底部留不到40厘米的“出口”,出入都得爬,还必须经得同意。
  上初中的我那段时间,每周末都不得不到父亲那里去。挑上几担水,买点米,准备些蔬菜或打点煤油。我同样要爬进爬出。父亲的破房阴暗潮湿,既是卧室,又是写认罪书的地方,还是厨房和厕所,水屎桶几乎摆在一堆。晚上,父子俩默然依偎在一起,照样不敢“乱说乱动”。此时唯有老鼠满屋追逐、蟑螂四处穿梭、蚊虫趁人之危……
  六九年为确保安定,要把“阶级敌人”驱逐出县城。父亲无处可去,只好请求遗送到我插队的新安两县交界的高寒山寨——团云。极其艰苦的环境、生活和劳动强度不用提了,(九年中没吃过一餐白米饭)想不到的是,为这个世代贫穷的地方送来了一个批斗的“活靶子”,而且一斗就整整八年。那个年代是“以阶级斗争为纲。”“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时时讲”。说穿了,阶级斗争就是对“五类分子”(地富反坏右)实行毒骂、狠逼、恶打、猛批、抄家、游街、示众、禁闭。为此反复进行,越厉害就越革命。
  团云有个没文化的“蹲点干部”,伙同另一个被视为“培养对象”的青年,为了达到向上爬的目地和迎合某个人的企图,(后来都遭到了报应)使出种种残忍恶招折磨父亲。为感谢社员们为我这个知青修房屋,父亲将自家养的猪杀了,将一边送给大队,以表示地社员们的感谢。被这个“干部”说成是“拉拢贫下中农”!父亲将两只没插完的秧放在水池边,准备第二天去插,被说成“破坏农业学大寨”!父亲将一根树枝插在屋旁自生的苦瓜旁,被说成“搞资本主义”!父亲看《参考消息》,被说成“想和国际上的帝修反联系”!有的孕妇来要点酸菜,被说成“腐蚀贫下中农”!有的小学生到父亲处问个字,被说成“危害革命的后一代”! ……
  记得多少次半夜民兵演练集合响起牛角号,父亲就得在规定的时间内蹲在大队禁闭室,直至天亮演习完毕,训话完才能回家;多少次在礼堂开群众大会批斗父亲,我带着学生进入会场后,还得在“四类分子子弟滚出会场”的口号声中离开会场;我少次批斗后捆绑在我所在学校的篮球架上,让其刺骨寒风伴随豆大雪砂吹打,令父亲在风雪中不停地颤抖;多少次晚上审问父亲,因拒不“认罪”遭拷打致皮开肉绽,被“吊半边猪”发出阵阵揪心裂肺的惨叫;(写到这里我禁止不住流泪了,按捺不住失声抽泣了,写不下去了,暂搁笔) ……(两小时后,续上)     多少次父亲无法忍受折磨,对我言语反常、行动秘异,几次想寻短见被我发现。事后又担心给我带来更大的不幸。我也作好了最差的打算:因政治背景和经济条件,暂时只能安葬在我屋旁边,只能允许两百元以下开支,请哪些人帮忙等。只有一点我总是犹豫不决:到时通不通知我外地的兄弟姐妹?他们会不会因此再受牵连?所有这一切,我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
  看到父亲如此朝不保夕的恶境,在一种神奇的力量驱使下,我这个地主崽子竟顶着同样被批斗、捆绑、示众的危险,向那个“蹲点干部”发出了激昂的抗议(豁出去了),指责他不懂政策,别有用心,并以地县工作队在附近公社会的作法向人们宣传。尽管广大社员愤愤不平,敢怒不敢言,但我的冒险之举,最后还是引起了人们对那“蹲点干部”的非议。父亲才得以缓解……
放虎下山     “四人帮”垮台了,“白猫”“黑猫”出来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见报了,冤假错案平反了,拨乱反正开始了,小平同志复出了,春天来了,中国有希望了…… 七八年,父亲终于被落实政策下山回梅城。县政府免费送给他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一台彩电,还选为政协委员,并就就土改没收的楼房破例补助了几千元。(土改没收的房屋还从来没人得过政府补助)
  回想五七年至七八年这二十一年,父亲几乎没有亲情,唯有我与他患难与共;几乎剥夺说话的权利,唯有和我谈些油盐些米;几乎无法走出规定的范围,唯有在我给的报上才略知外面的世界。当父亲脱离苦海返回梅城后,稍恢复些元气,就开始盘算经武汉至上海、杭州的出游路线。我知道他极想先去重庆,但担心与我那重庆的表姐家,在解放前后多年的怨恨不能如愿成行。父亲矛盾的心情我很了解,于是先后表姐去了几卦长信,终于换来了表姐的请柬。
  在重庆表姐家,父亲过得相当惬意,昔日怨恨早成烟云消失,一些当年的学生与老乡,轮着设宴为“莫老虫”接风。多少年没受人这么尊敬了的父亲,竟破规矩,毫不吝啬,兴致勃勃画虎送将小字辈。记得父亲讲了就吞痰,吞了谈又讲的是:“我从重庆乘船去武汉,买了个三等仓船票,因在甲板画写生,被船长和船员们视为 ‘老革命画家’,被免费请到头等仓住下,还每日三餐送来丰富的饭菜,点心和龙井茶,比我当年的地主生活和校长生活要强好多倍。”后来难怪他在国画《三峡图》中发出“不游三峡枉为人矣”的感叹。
  在武汉,在上海、在杭州的几个月,父亲阔别五十多年后的寻亲访友(诸乐山等),叙旧聊故,品尝小吃,游览名胜,作画抒情,感慨万千,算是潇洒走了一回。
  回到梅城,父亲已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画兴大发了。布置画室,搭就画案,泼墨挥毫。为挽回多年失去的时光,父亲无一日不画画,经常清早起来连饭都不吃就提起画毛,一画画到深夜,饿了吃几块饼干或泡杯麦乳精,(常有人送来擂茶)上门索画者天天都有,(一般不给虎)不管邻里或陌生人,父亲都会如其愿,而且不在乎什么报酬。“莫老虫”威名又响起来了,慕名前来学画者络绎不绝。(包括王憨山引荐的侄儿等)于是政府提供几间教室,建立了安化书画职业学校。(也许是当时全省最早的民办美术学校)父亲不计报酬又当起了教师。春去秋来培养了大批国画爱好者和大学美术专业人才。
  一位从台湾来的前国民党陆军副总参谋长回大陆探亲,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找到父亲,那天他提着两大袋礼品,一见面就是个90度的鞠躬礼,说明来意,原来在芷江接受日军投降时听说过“安化莫老虎”,并收藏过父亲的画,这次在台湾临行前与一些友人合计过:到大陆顺便寻找“莫老虫”,在台湾办个画展。他提出要父亲准备二百幅左右的画,尤其要画几张大幅老虎,并拿出定金。父亲很激动,因当时身体不适,年事已高,只得婉言谢绝,不过临走时还是给了那人两幅花鸟和一幅老虎。那副参长长叹一声,不得不遗憾地告辞。
  梅城亲建了大会堂,请父亲画幅大画挂在进门大厅,以示古城人杰地灵。(陶澎、黄自元等)父亲欣然应允,拖着病体用了十多天画了一幅丈多的《群虎图》,并分文未取,为了却了对家乡人民的一桩心事而感到高兴。
  八一年,涟源县正式恢复父亲的教师籍,并安排退休,此时父亲已七十高龄了,他来到阔别24年的建国中学(现涟源四中),感慨万千,第一件事便画了一幅四中全景国画,第二件事就是要为昔日的花园“平反”。于是他重新选址,四处谋种。那几年,不管烈日酷暑,还是刺骨寒冬,人们天天都可以看到一个白发老人在花园忙碌着……几年的汗水浇灌与精心栽培,校园又呈现出四季鲜花怒放的景象,迎来了地县园林绿化现场会。父亲的宿愿实现了,他得到人生最后一本荣誉证。   老虫余生     年尽八旬的父亲拄拐杖了,背也日渐驼下去,但那双眼睛却越来越有神,竟连老花镜也不需要了。这对一个一天不画画就没法过的老人来说,已心满意足。报纸是要看的,电视是要看的,特别是体育节目。当在电视中见到中国女排第一次勇夺世界冠军。当晚挥毫画了幅《雄鹰图》,并题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惊闻女排世界冠军,老夫喜而画之。”父亲最喜欢看的是足球,而且总爱搬条矮凳在电视机近处,因老是输球,他几次气得昏倒在地,要不是碰上我们及时回家,早已撒手人寰。
  大概是受老师张善籽不愿教人画虎的影响,父亲一辈子从未教人画过老虎。所以多少次关起门来教我画虎,并说“中国画虎的人少,画得好的更少,我这辈子沾了虎的不少光,你学会了画虎对以后大有好处,否则我死后你会后悔的。”可惜当时教学繁忙和种种不可避免的压力,父亲画时我仅看和听,极少专心投入学虎,虽说迫于父亲虎威画过三两幅,均是类狗似猪,现在想起的确后悔不已。
  父亲一辈子精明过人,甚至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去世。九三年寒假我和弟弟回梅城过年,春节后,他将我们兄弟叫到跟前说:“不久我要去长沙,再也不回梅城了,这房子走时要退给政府,我这里没有别的,只有画和书,你们想要都拿走吧。”到长沙三个月后的前一天,他想吃家乡的擂茶,然后分别将身边的儿、媳、孙子叫到床前嘱咐了几句,便毫无痛苦地找画虎宗师张善籽去了。   告慰虎魂     父亲去世了,他一辈子几起几落,几经沧桑,几经辉煌,最后还是迈着虎步威几凛凛地走了。在离开我们十四个春秋的时候,我要告诉他的是:您的六个子女都过上好日子,全家十七个教师都是高级教师,就连那个当时受牵连最多、最没出息的我,也评为全国优秀美术教师,并作为湖南三名代之一,在人民大会堂接受李岚清副总理等中央领颁奖、合影;特别是您的三个孙子都考上美院,大孙子清华美院任教后,又去美国定居创业。您画鹏题赠“大鹏展翅恨天低”的我那儿子,去年也考上了全国最高美术学府——中央美院。您的小儿子迎武更是继承了您的衣钵,成为省花鸟协会副主席,还先后出版了画集。
  虎将必有虎子虎孙,“莫老虎”的子孙必定有虎志、虎劲、虎威的。父亲,您就永远含笑九泉吧。                                        莫叔华                                    2007年元月于自娱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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