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现代花鼓戏《五十二家别墅》有感
               曾 致

     对于当今戏曲来说，提高戏曲现代戏的艺术水准，打造出广大观众喜闻乐见的精品剧目，已是当今戏曲工作者所应追求的艺术目标之一，也是当今戏曲走向繁荣的必由之路。花鼓戏表现现代生活，一直是志士仁人在努力攻克的艺术难关。在2009年湖南艺术节上，湖南省艺术职业学院院创作演出的现代花鼓戏《五十二家别墅》，不由让人眼睛一亮，心灵一震。有一种感动不是语言能够诉说，有一种震撼总在默然间让人泪流满面。这部由著名剧作家易介南先生编剧、九易其稿的湖南花鼓戏，讲述的是下岗职工陈满山、周红叶夫妇竞争到别墅社区当社区主任和物业管理员的故事。他们虽然生活贫困，却生性达观，乐于助人。为了筹措一笔建希望小学的钱，他们与社区内形形色色的富人打交道，演绎出许多幽默风趣的故事。夫妇俩用诚心和真情触动了亿万富翁的良知，拯救了神秘二奶的灵魂……同时，夫妇俩用辛勤的工作和真诚的服务，赢得了社区富人们的真情回报。该剧以下岗职工陈满山、周红叶夫妇别墅社区为山区贫困学生组织的一次募集捐款活动为主线，通过一系列的矛盾冲突和人物命运的变故，着力塑造了陈满山这对普通夫妇“真、善、美”的形象，真实反映了这一形象给予别墅区强烈的震憾，并由此引发的有力情感共鸣。在社会转型时期的当下，一栋栋别墅拔地而起的幻景，这似乎成了今日中国城市化进程中一个逃不出的宿命。当然，这仅仅只是事物的外象，如果，我们追随现代花鼓戏去造访《五十二家别墅》，我们会发现，这别墅不仅是消费社会的符号，它隐喻地叙述着转型期的奢侈繁华与贫富不匀，也成为都市公共舞台的一个缩影。编剧易介南先生选择别墅区这样一个具有强烈时代特色的环境，显然是颇有深意的。新时期以来，社会思潮的整体开放和文艺创作的多向度展开，现代戏的叙事伦理发生了新的变化。剧情开始关注更为真实和普通的当下，关注人物的灵魂、情感，叙事中心开始关注个体心灵，这应该也是《五十二家别墅》产生的背景所在。众所周知，别墅区有钱人的聚居地，是物质富足的体现，也是事业发达的标识。但在优裕的物质生活后面，到底有着怎样的精神内核？事业光鲜的背后，是否有着同样光鲜的人格？绛红色大幕缓缓拉开，舞台上立即展现出一幅鲜活透亮的生活场景。随着剧情的演进，捐赠活动逐步展开，各色人物陆续登场，人性中最本色的东西开始一一上演。来自社会底层的保姆，尽管她们囊中羞涩，却积极响应，慷慨相助，这不仅仅在于她们有着相似的贫困经历，更重要的是，人性中最朴素的善良情怀依然根深蒂固。别墅老板娘余姗姗则情绪多变，阴晴不定，这与她的特殊身份以及非常处境息息相关，在别墅这个富丽堂皇的光环重压下，她似乎找不到了未来出路，无法获得自救。此时，捐赠活动于她来讲，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作秀。随着余珊珊半夜“约会”陈满山的故事的发生，冰山一角终于露出来了，余珊珊原来是一黑社会枭首的“二奶”，她家的保姆是监视她的人。在陈满山决意救出余珊珊的冲突中，有心脏病的周红叶受了刺激突发病晕过去了。于是，陈满山面临10多万救治老婆的高额手术费，这一对患难夫妻，凄凄惨惨，愁眉不展，正如陈满山所唱的“上天找不到路，入地找不到门，上天入地无钱物，误你治病愧恨生”。而成功的开发商马武扬作为别墅区老板的一个代表，面对贫困山区需要救助的孩子，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解囊相助，义无反顾，而是置疑捐赠活动的组织者，他的理由是“我是生意人，生意场上通行大市，回扣百分之三十。”当陈满山拿人格保证全部是义务行为时，马武扬依然振振有词的反诘道“义务行为，谁相信！我问你谁做账，谁经手钱？”。至此，我们看到了一个典型的商人为富欠仁的形象，看到了别墅区老板们丰厚的物质后面贫乏的精神内涵。高明的作者在剧情结构上妙笔一转，戏剧性的变化发生了：受金融海啸影响，由富翁一下子破产而成为穷人的开发商马武扬，深受陈满生的感染，，幡然醒悟，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设计，最后动员起别墅区的人们为红叶治病捐起款来。由此一来，便形成了强烈的戏剧性的变化，这种变化使得简单的捐赠事件有了越来越宏大的生活背景，参与捐赠的剧中人物也越来越具有了丰富的感情色彩。全剧紧紧围绕别墅区所发生的捐款风波，呼吁我们的社会缩小贫富差距，努力构建和谐的人际关系。这正是人文关怀的根本。它以理性审视社会，以良知反思人生，使人们重新找回了心灵的家园。

    《五十二家别墅》由湖南省花鼓戏剧院国家一级导演何艺光执导，导演以流畅、简洁而又深刻的舞台叙事手法，赋予作品深层次的文化内涵和哲学思辨。在当今戏剧进入多元化的时代，在商业戏剧、娱乐戏剧大行其道的今天，何艺光的作品不媚俗，不唯上，不刻意做作，不追逐前卫，独近灵魂，紧贴生活，这种现实主义的坚守彰显着思想力量和艺术价值，也充分证明这位年轻的实力派导演没有停止探索、追求与梦想。《五十二家别墅》的整体布局科学合理，风格统一，整体和谐。戏曲结构，除了安排设计好戏的头、腹、尾之外，导演还充分考虑到了各场之间的关系，以“虚实相间”的手法编织人物关系和矛盾冲突。在结构布局上，淡处做得浓，闲处做得热闹。在何艺光导演看来，戏曲要创新，就必须在遵循戏曲美学原则和艺术规律的前提下，突破创作观念,要对现代戏的功能有一个全面的认识和理解。教育功能是需要的,但它决不是唯一的功能,它同时应该具备认识作用、艺术欣赏、美感享受、娱乐作用等多种功能。而《五十二家别墅》所呈现的各种功能，正是通过塑造个性鲜明、血肉丰盈并具有感染力的艺术形象潜移默化地作用于观众的。它既反映了当代人们的现实生活和思想情感，又适应了当代观众日益变化着的审美情趣，做到了与时俱进。整个作品，从强调“现实意义”的政治视角转向对人性的深切关注和叙述；内容的展现也从故事性的描述转向对深层的社会哲理和人物复杂的心灵世界的开掘；从是非善恶的道德评价转向人生价值的多层次探索；舞台人物从平面的类型化角色转向具有立体感的复杂性格；从传统戏曲的主要诉诸观众情感转向重视诉诸观众的理智，追求抽象的哲理思辨，从而给予观众以深刻的人生启迪，引起心灵的强烈共鸣。

    《五十二家别墅》在音乐形象的塑造和饰演周红叶的青年演员马兰的表演方面也取得了可喜的成功。整体音乐既保持了湖南花鼓戏的基本特色，又具有鲜明的时代感，并且融进了湖南民歌与地方音乐素材，质朴清新，生动跳跃。多处出现的“保姆之歌”增强了戏剧的现代气息和幽默色彩，如：“他们工作，他们挣钱，他们度假，他们休闲。照顾老人，我们为他们尽孝心，抚育儿童，我们为她们当母亲。他们早出晚归没时间，我们独享豪宅当主人”。“来自四面八方，来自三湘四水。日复一日购物，一日一次聚会”。“一栋别墅是一个家，一个家庭有一份情。不分贫富都来相助，真情温暖你我的心”等等。。剧种特色与人物特色结合得最好的是周红叶的音乐，该剧的作曲是我省花鼓戏音乐的领军人物欧阳觉文和湖南省艺术职业学院的优秀教师杨向东、何益明，他们在充分理解和把握周红叶的身份、性格的基础上，为她设计了几个相当成功的核心唱段；这些唱段充分保持传统花鼓戏板式的韵味，糅进了现代花鼓戏音乐的旋律，相互渗透，大胆创新，达到了婉约简洁、明亮清澈、节奏鲜明、如泣如诉的艺术效果，具有强烈的花鼓感、现代感和很强的感染力。剧中周红叶的几个主要唱段，如第四场所唱到的“捐资助学你费心。。。。。。”第七场“说什么还，有什么欠？亲情爱意暖三冬。。。。。。”第八场“十万块钱都含情，儿子你要记心间。。。。。。。”这些唱段情真意切，钻心钻肺，深沉感人。作为湖南省艺术职业学院的花鼓戏专业教师，马兰的音色明亮，声音通透，韵味悠长，演唱富有神采。她对声腔的运用、气息的控制恰到好处，游刃有余，低婉处如山泉幽咽，高昂处似银河飞瀑，扣人心弦，振人豪情。她对人物性格的把握、情感的体验也比较准确，朴实自然，有法度而无程式的生硬感。其他几位主要演员，如马武扬的扮演者陶乐，余珊珊的扮演着徐耀芳，陈满山的扮演者王长红等，都是湖南省艺术职业学院戏剧系的优秀青年教师，既有丰富的舞台经验，又有扎实的艺术素养和理论功底，为全剧增色不少。当然，个别演员在对人物的理解上，对现代戏的表演上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如陈满山的扮演者王长红，还应继续揣摩人物的性格特征和思想、情绪、心理状态，在表情、表演、体态等方面进行程式上的突破、调整和改进，尽量做到贴近人物，贴近生活，贴近实际，追求更朴实自然的舞台形象。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经过全体创作人员更加认真的砥砺磨炼和精心打造，《五十二家别墅》一定会成为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俱佳的优秀剧目和舞台艺术精品。

(作者系湖南广播影视集团播音指导，湖南大众传媒学院学术委员、教授)